汐瑶_yaoyao

拖延症晚期

【棋昱】喜欢与更喜欢

*帝后的甜蜜婚后小剧场

*云次方提及 

*有点甜,有点腻歪的二人or三人生活

   

洞房花烛的晚上一定都是新奇且紧张的。坐在自己的新房里,蔡程昱忽然对多年前毡帐中的新嫂感同身受。他可能没有嫂嫂那般幸运,和自己的心上人天生就是一对儿。几天前的晚上,他不经意得罪了九五之尊,也就是他夫君,现在正想着会被怎样惩罚。

是啊,天下只有他们这对夫妻才过成这样子,注定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可又很不熟的样子。来到宫里不止一个人对他提起过,你要敬他是皇上,再当他是夫君。蔡程昱转念一想,皇上和夫君这两个词相较之下,后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还有点可有可无。虽然龚子棋来到他的寝宫,两人对着院子里的红梅祈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蔡程昱心里还是紧张的砰砰直跳,现在他也找不出来“皇帝”和“夫君”这两个身份的平衡点了。

睡前,蔡程昱换好寝衣,钻进被子才想到忘记了侍奉的规矩。他贪恋被子的温暖,又不敢忘了规矩,羞得不肯去看龚子棋,自己嘀咕一句,我来侍奉陛下安寝吧。他声音小到龚子棋差点没听到,回过味来又成心想逗他,于是问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蔡程昱没挪窝,窝在被子里点点头,这些事前些天都教过的。他半天不见龚子棋过来,知道自己被他耍了,羞怯一扫而光,质问道:“你是不是存心要看我笑话,羞死了。”

“你自己说的,要侍奉陛下安寝,我只是在这儿等你过来,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

蔡程昱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你就不能过来么,外面可冷了。我过去和你过来,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千金贵体,也没有这么难挪动的吧。”

他没想到龚子棋真的会过来,突然翻上床,和他挨得很近很近,近到他都快能感知出龚子棋呼吸的频率,听到他的心跳。毕竟话是自己放出来的,放出的话岂有收回去的道理。蔡程昱怯生生的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去勾龚子棋的领口,然后逐一解开他外衣的盘扣和腰间绳结。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龚子棋的眼睛。加上扣子实在不好解开,有的绳结还被他越系越死,更是乱成一团。龚子棋伸出一只手,摸到蔡程昱的耳侧,手心竟然比他的脸颊更要滚烫,拇指摩挲着蔡程昱的耳垂。他低下头在蔡程昱的唇边落下一个吻,“这样解衣裳,何时才能解开,不如今夜还是我来侍奉娘子吧。”

云销雨歇,蔡程昱安静的闭着眼倚在龚子棋的肩头。虽然他已经很累了,然而一点睡意都没有,一辈子只有一回的洞房花烛怎能就这样过去。他想到什么,睁开眼睛趴在床上,毫无来由的问龚子棋,“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刚刚,我们做的那些事。”他咬着自己的嘴唇,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有比那个人更让你喜欢么?”

龚子棋奇怪:“什么人?”

“就是那天夜里,你自己说的,从前被塞过一个人到身边,去教你学……嗯,房中事。”

“这怎么能一样呢。”龚子棋伸手轻轻弹了一下蔡程昱的脑门,不懂这小小脑壳里装的都是什么,“你是我娘子,我的皇后,当然不一样了。从前那些是避不掉的规矩,点到即止。换言之,若我爱慕旁人,那我何不立别人为皇后,何苦白白等你这些年。”

龚子棋见身旁人莫名其妙变成个小醋坛,好似一番盛情被人辜负,实在是费解又失落,默默扯过自己的被子,把人家晾在一边。

“你生气归生气,扯我被子干什么,这么冷,你要冻死我么。”

“那是我的被子,怎么就是你的了。”

蔡程昱拽拽被角,见他无动于衷,顿时就要找个缝隙钻进去取暖。龚子棋确实拿他没办法,虽然心里怪怪的,却不想他冻病了,一边说着“好好好,娘子说是便是,连我都是你的。”,转过身给两人把被子盖盖好。蔡程昱扑进龚子棋怀里,脑袋贴上他的心口,安慰着,“你别气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问,因为我也是莫名其妙就被拉过来做皇后了。我重新问好不好,龚子棋,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龚子棋翻过身把人拥在怀里,不仅如此还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角,“不喜欢我大老远的迎你入宫,费劲心思讨你开心,天天担心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他把蔡程昱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瞧瞧它为你跳的多快,若说喜欢你掺了半分假,我的心都不答应的。蔡程昱,你喜欢我吗?”

蔡程昱对龚子棋十分坦诚,他说:“我们今天才见面,你说呢子棋。坦白说我喜欢过一个人,那是很多年前草原相会时的偶然一面,我已经忘了他什么样子了。”

龚子棋笑他天真可爱,“忘了他的模样,还能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你爱的那人不会是梦里的神仙吧。”

“我的记忆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是很多人口耳相传拼凑出来的。他们总说当年他跟在先帝身后一直在看我,心悦于我。可是先帝随行的侍卫那样多,我记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他那天看我的时候呆呆的,很可爱。不过我知道,他是除了我嫂嫂之外,我见到的第一个中原人。”

蔡程昱言至于此,龚子棋已经醒悟过六七分。若说当年去到科尔沁草原的队伍里,有哪个侍卫敢贸然对着公主深情暗许,大概只有他了吧。

“子棋,你别介怀这件事。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不是很放在心上了。”蔡程昱探身像小猫一样亲亲自家夫君,“子棋,我从今日开始,慢慢试着喜欢你,好不好?”

 

蔡程昱的喜欢来的真的很慢。作为皇后,蔡程昱首先要说服自己履行皇后的职责。上巳亲蚕,端午祭祀,甚至为了祈雨,陪同龚子棋到佛寺里上香,一同茹素好几日。

龚子棋没有嫔御,每晚都会宿在蔡程昱宫里。清晨早起去上早朝时,蔡程昱都会亲自为他换好朝服,整理衣饰,送他出门。出门前,两人常常腻歪温存一阵,龚子棋问他,今天有没有喜欢我一点。蔡程昱口是心非的答,也就一点点吧。

“多一点点?”

“这样一点。”

蔡程昱趁着众人不注意,在龚子棋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春日里渐渐回暖,待到栀子花开的时节,龚子棋派花房挑些好的送到蔡程昱的寝宫,闲时陪他一起赏看花朵。

栀子花芬芳浓郁,种在院子里便是满院香气。他们依偎在廊子下面,摘下最香的那朵互相闻着,蔡程昱打趣他,“你啊你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凤仪宫里到底有多香,活似个香炉一般。”

“多少花都不及你一个人香。”龚子棋最喜欢咬他软软的耳垂,“等入夜了,我要你亲自告诉我。”

有时闲暇,自然便有案牍劳形。龚子棋在福宁殿忙碌时,蔡程昱一直陪他在侧,帮他整理奏札,或是研墨。福宁殿内室有个长塌,挨着窗口,有时蔡程昱也会找些书坐在那儿读,打发打发时光。蔡程昱时不时抬眼打量满面愁云的龚子棋,看他是不是真的愁得难受,再过去开解。

书橱旁边堆放着一口樟木箱,先前蔡程昱一直没注意,偶然心血来潮打开一看,居然发现里面藏着无数画作。蔡程昱饶有兴致的翻看,尽是画的草原风光。画中无一例外都有一抹红色的影子,蝴蝶一般,或策马飞驰,或翩翩起舞,或嬉于溪边,或眠于碧草。

试想,草原上谁会最喜欢穿着红色长袍策马,又是谁在为贵客斟酒时染红了面颊,明媚又羞怯。合上箱子,蔡程昱觉得曾经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与自己的枕边人合二为一。他走过去,坐在龚子棋身旁。龚子棋以为他闲来无趣,腻着他闹着回去,温言哄着说等我把这几个批阅完,我们就能回家去了。蔡程昱摇摇头,整个人靠在龚子棋的肩膀上,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他说,“龚子棋,我又喜欢你多了一点,这次多了好些,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多。”

 

帝后二人恩爱和睦,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皇后每逢夏日一定带着绿豆汤和冰碗,每到冬日必然会拿热气腾腾的红豆羹和芙蓉糕,到福宁殿陪伴陛下。有一日忽然没来,连福宁殿的宫人都在奇怪今日皇后怎么还未到。有宫人听到说凤仪宫禀报皇后今日身体不适便不来了,陛下应了一声,先让人去传太医,说处理完政事就回去。然而最后还是只把手头那本札子看完,匆匆忙忙去瞧皇后。

皇后苦夏这事宫里人都知道,所以近日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若不是今天在宫里倒下了,大家都不知他忍得这般难受。龚子棋回去时,蔡程昱醒了,刚喝下一碗凉凉的、消暑的梅子汤,觉得好些了。他问蔡程昱为什么不传太医来看,蔡程昱说叫来太医便要开方子,喝一堆苦药,大热的天更是什么都吃不下,还不如不叫。

“你嫌药苦,我拿蜜饯来作陪可好?”

蔡程昱兴致缺缺,“无所谓,都是一样的吃不下。”

龚子棋又命人去请太医,太医来看过,说皇后并无大碍。前半句蔡程昱还得意的看着龚子棋笑他小题大做,后半句自己却笑不出来了。太医说他已经有孕两月余,只是赶着时节不好,正值暑热,所以难熬一些。

满宫的宫人向皇上皇后道喜,蔡程昱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就要做娘亲了。

后来天气渐渐转凉,倒是好受多了,只是外面的事又让蔡程昱头疼起来。中秋重阳之际,宫宴诸多,龚子棋虽求了余笛进宫协助,可还是免不了劳累。再者,不少官眷都会趁此时节进宫拜见皇后。舌头长一些的总是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一堆。这都还是其次,更有甚者,居然明目张胆的在蔡程昱面前提及谁家的闺女公子正是好年纪,出落得端庄大方,送进宫来陪您解闷也算他们修来的福气了。

蔡程昱怎会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只是同样的话听多了,自然心里直打鼓。傍晚龚子棋从外面回来,用完晚膳,蔡程昱用指头勾着他的手指,大着胆子问他,你要不要再找个可心的人进宫陪伴。

这话说的龚子棋头直疼,他估摸着一定是进来拜见皇后的人又在嚼舌根,拉着蔡程昱的手劝着,“蔡啊,我把他们的定省免了吧,你就在宫里安心休息,省得他们在耳边扰你清净。”

蔡程昱心里明镜一般,知道官眷敢怂恿自己挑人入宫,必是朝上已经有人指责龚子棋偏宠自己。他也怕龚子棋夹在中间难做,五分心疼五分醋意的问:“要不你还是挑个人进来吧,不然大臣们会觉得皇后心眼小,没度量。你就只当他是进宫陪我聊天解闷的就好。到时候你抽空过来看看我,别忘了就好,不用太把我挂心上。”

龚子棋岂能听不出这段带着酸意的话,他不慌不忙,假意应和着蔡程昱:“我瞧皇后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正巧近日丞相府的二公子,我见了一面,蛮投缘的。既然皇后这样说了,想是应该同皇后也聊得来,那不如接来宫里吧。”

蔡程昱的“好”字哽在喉头说不出来。他明明已经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计较,只是个人而已,不必如此。然而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出现一个人和自己一般,和龚子棋天天腻在一处,甜蜜的发慌,懊恼到不行,片刻泛起悔意。可大度的话说出去,再也收不回来,蔡程昱不敢辩驳,只敢低声陈述从前的种种,“你在凤仪宫院子里的红梅树下和我拜过堂发过誓的,不可以毁约。”

如果蔡程昱是个长耳兔子,那龚子棋面前的这只小兔,粉白色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水灵的眼睛不愿去看他,再无从前的活泼可爱。眼瞧着心肝宝贝的眼泪珠儿要滚下来,龚子棋知道玩笑开大了,赶紧抱过来哄,一边说着错了错了,全是编的,真的全是编的,一边求蔡程昱千万别动气,伤了身体。

哪怕这么说,睡前蔡程昱还是不放心,又一次问起那位二公子。

“那是丞相求我帮忙赐婚,人家都许了人家了。”他抱着蔡程昱,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的蔡蔡怀着皇儿本来就辛苦,若我再招进来个人,成什么了。哪怕世上再混的负心人,都不肯这样做。”

“若你不纳个人进来,你怎么去堵他们的嘴?”

“我啊。我和他们说,朕的皇后年纪轻,初次有孕,每晚都难受的厉害,连觉都睡不着。只有时时刻刻照顾陪伴,才能稍微放心。”

“才不是呢。”蔡程昱伸手去掐他腰上的软肉,“我每天吃的好睡得香,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蔡程昱摸上龚子棋的腰,热热的有些烫,遂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问道:“子棋,若是真的忍得难受,又该如何?”

“再怎样难受,总有办法的。只是我绝不会去做负了你的人,蔡蔡,你放心。”

“我明白的,子棋。其实我还有事要同你讲。”

蔡程昱扶着腰,跨在龚子棋身上,又悄声耳语几句。本就染了红晕的脸,刷的一下透红到脖子。

“真的,太医真这般说?”

龚子棋自然知道太医的意思,只是他虽想蔡程昱想的紧,忍得辛苦,然而更不可伤了蔡程昱。所以便一直将就着到现在。刚刚他的蔡伏在耳边,告诉他,你若真的难受那我来帮帮你,又主动热情。他必然也会帮他纾解教他舒服。

“龚子棋,你收着点,别这样不管不顾的。”蔡程昱攀着龚子棋的肩膀,衣衫半解,却不忘护着自己的肚子。他漏出媚人的呢喃,说着,“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肯安静下来。而我也只有闻到你身上的薄荷味,才觉得安心。”

 

龚子棋曾问蔡程昱,蔡蔡,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我爱你,就像我爱玉露春茶一样多。”

龚子棋此时正在后面为蔡程昱摇秋千,春日里暖风微醺的人都快睡过去,迷蒙的倚在秋千上,嗅着院落里的梨花香。龚子棋有点丧气,不想再给他摇秋千,遂坐在蔡程昱旁边,伸手揉着人的小脸,装得狠狠的,“原来在你这儿,我就是碗茶水啊。能不能重新说?”

“可是我每天早起都要喝玉露春茶呀,这么多年习惯了,不喝就觉得怪怪的。”蔡程昱贴在龚子棋的心口,像个抱着树干,还没长成的小熊。他再过几日就要生产,现在整个人身子重重的,常常困倦,恨不得整日窝在床上不起来。他说,“我缺了玉露春茶这一天会觉得差点什么,若我一天见不到你,自然更是想得厉害。”

龚子棋没搭话,手心温柔的、一下下拍着蔡程昱的后背。蔡程昱最后几个月每晚几乎都睡不好,常常只能睡两三个时辰,身子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只能侧躺着,和猫儿一样蜷在龚子棋臂弯里,用他的薄荷香气促使自己入眠。他今年是被龚子棋抱着出来的,太医和他说每日要多走一走,生产时才能少吃点苦头。他又困心里又燥的慌,一动都不想动,寝殿都不愿出,更不必说宫门。龚子棋劝着,太暖了,我陪你到院子里走一走,吹吹风,好不好?正巧我们种下的梨花也开了,洁白如雪,就当是陪我去看看。

“那你抱我去。”

蔡程昱靠在床边,向他展开双臂,活像个正在展示自己羽毛的雀儿。龚子棋哭笑不得,到底是要你走,还是要我走,可耐不住蔡程昱的软磨硬泡,还是将人披好斗篷抱出去。蔡程昱刚走两步便嚷嚷着累,索性坐在秋千上,让龚子棋从后面推着他荡秋千。蔡程昱也觉得好受些了,吹着和煦的春风,嗅着梨花香,很舒服。

他入眠很快,又有龚子棋在一旁任他抱着、倚着,没一会儿边睡过去。龚子棋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脑门,逗他开心,“才走了几步就歇下了,待生产那日可别叫痛。”

“痛便痛吧,总之长痛短痛都是要痛一遭的。”

蔡程昱不以为然,继续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睡。龚子棋很小心的帮他带好斗篷的风帽,怕他着风。趁小家伙睡熟,龚子棋偷偷亲了亲他的发顶。

“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他把蔡程昱鬓边的头发往后顺了顺,“蔡啊蔡,可千万不能有事。”

蔡程昱当他是不可或缺的茶水,他当蔡蔡是中衣领口那枚水晶石扣子,珍藏在身上。而自己则是嵌套在扣子上的绳结,他俩谁都不能少了谁。风儿带着雪白的梨花瓣飘到他俩的发间,撩过他们的衣摆。

龚子棋想,若二人长长久久,如此刻缱绻温存,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花房将春日的第一捧栀子花培植出来,流水似的端到凤仪宫的花园里时,他们的小皇子刚刚满月。蔡程昱命人将栀子花摆在廊子下,这样风自然而然就能把香气带进屋里,也不必担心太浓郁的香气冲到了他家小汤圆的鼻子。到时候,惹得小孩嗷嗷大哭起来,又要费心思去哄他,哄得自己都快要哭了。这孩子嗓门极亮,有回半夜闹觉哭起来,哭得蔡程昱整个人都精神过来,再无睡意。

小汤圆打出生起,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寻常小孩。

生产那日,快把蔡程昱疼坏了。明明早起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后腰酸胀,肚子微微发痛。龚子棋换好衣裳准备去上朝时,蔡程昱还勉强能把他送到宫门口,在龚子棋一再“有事马上吩咐人来找我”的问候下,催促他赶紧去上朝,要是晚了,非得让群臣笑话死。

然而龚子棋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他疼得一下子厉害起来。开始还觉得能忍受,自己窝在床上,捏着被角嘤咛。后来疼得难受了,话都说不出来,赶紧遣人去叫太医。太医过来为他诊了脉,说肚子里的小孩子还要再折腾一阵,只能先服一剂汤药,再施针,缓解疼痛。

可汤药的药性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蔡程昱只觉周身的关节骨头像是被人拿捏在掌心里肆意搓揉,每根骨头欲折不折的,不肯给个痛快,疼痛从每个骨头缝里泛着往外疼。他疼起来就会胡思乱想,想他从前在科尔沁的日子,想哥哥和嫂嫂,还有几个兄弟。他料想这些年过去,黄子弘凡早该和他的小高杨成亲了,然而自己距他们千里,连喜酒都难喝一杯。他和兄嫂这些年只见过一面,还是他和龚子棋成亲的第二年,阿云嘎入宫拜见,郑云龙特地和他一道前来,在汴京待了几天,一同逛逛汴京城。郑云龙对他说,连小月儿都长大了,如今走起路来像个可爱的小鸭子,时不时跌跌撞撞的跑几下,最喜欢的就是蔡程昱出嫁前送他的长命锁。而且这几年张超和方书剑都已各自成亲,草原的日子过得平安顺遂。

蔡程昱如今只觉得无助,他很想回家,回草原看一看,甚至依稀闭上眼睛看到了已经故去的父母。他心下清醒过来,这是生命流逝的预兆么,会想家,想父母,念着一切即将再也见不到的人。对了,现在龚子棋在朝堂迟迟未归,可万一等他回来,自己与他天人两隔可如何是好。他等不及,赶紧问龚子棋什么时候能下朝回家。

他艰难地问着,能不能去请陛下过来,只当例外一次,就说我快要不成了,临走想见他一面。

琥珀急得一面叫他别这样说,一边赶紧派了两路人,一个去福宁殿找人,一个到大殿外候着。

龚子棋回来时,蔡程昱已经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他听着眼前的人说起话来气喘吁吁,许是从外面跑回来的,路过院子里还沾了一身清淡的梨花香味。

“蔡蔡,蔡蔡。”龚子棋在床边握住蔡程昱的手,一声一声喊他,“怎么都疼成这样子了。”

“我好像疼得快要死了。”蔡程昱把头贴在龚子棋怀里,气若游丝的对他讲,“我不想扰你上朝,我怕再过一会儿便见不到你了。”

“别瞎说,不会有事的,刚刚外面的医官说没有大碍,只是要委屈你再忍耐片刻,过会儿孩子下来便不痛了。”

“子棋,让我说完。”蔡程昱想省点力气,闭着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要是万一我死了,你不许再找个和我似的皇后,天天脑子里只想着玩,不知为你分忧。还有,要是你再娶个皇后,不许成天和他腻腻歪歪,蜜里调油的,羡煞天下人。还有,不许把我忘了,要不可真亏了我不远千里从草原过来给你当皇后。”

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凭什么啊,好不容易找到你,喜欢上你,喜欢的分都分不开,上天却这么快就要把我的命收走。”

“别这样,蔡蔡。”龚子棋抱着蔡程昱的身子,一勺一勺喂着刚刚煮好的汤药,“不许这么说,你命还长着呢。我还等着和你甜甜蜜蜜的度过余生,放眼整个天下都找不到像蔡蔡这样聪慧、贤德的小皇后了。”

龚子棋在里屋陪了他一阵,挨过一两个时辰,外面便有人过来催着,说外朝有急事等他处理。蔡程昱推推他,教他快去,这里守着一屋子人,不会有事的。

“蔡蔡,再忍忍。忍过这一阵,就没事了。”

他拽着龚子棋的袖子,“你得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呀,我怕等我生下他,早就没力气说话了。”

他们的小汤圆非常不给蔡程昱面子,折腾到天黑,等了他爹慌慌张张赶回来,才肯出来和他们见面。小汤圆的哭声亮的快要把凤仪宫的屋顶掀开,红扑扑的被裹在小被子里,让龚子棋抱过来给他瞧。

“他真的好吵。”蔡程昱小心侧过身,伸出指头戳戳他的脸。小孩的皮肤软嫩,稍微使大点劲都怕给他戳坏了。蔡程昱很委屈,声音软软的,“你真不乖,折腾了娘亲这么久。”

小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环顾着殿内的一切,这里的每个人,每个饰物都会引起他的好奇。蔡程昱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小孩,他现在很累,一点都抱不动他,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睡吧。”龚子棋拿着温热的毛巾给他把汗擦干净,然后又拿药粉清理掌心的血痕。他俯下身亲亲他的小皇后,“等你睡醒了,我们在一起陪着这个小家伙。”

龚子棋给小孩起了个小名,叫汤圆。也是,翻开包被,小孩子白白嫩嫩,脸颊红扑扑,像极了正月十五竹篮子里摇出来的元宵汤圆。久而久之,他一点点喜欢上了这个小白胖子,喜欢的爱不释手,常常小胖子,小汤圆,小圆圆乱叫一通。小孩也给他面子,不管娘亲喊他什么都乖乖应和着。龚子棋平日清晨照例准时去朝上,只不过走时除了亲一亲他的娘子,又要走到小摇床旁边亲亲新来的小宝贝。平日里,龚子棋要在福宁殿批奏札,只要晴天,蔡程昱一定要抱着小汤圆去烦烦他。倒是龚子棋乐得被这小胖子烦,小胖子一笑起来能赶走不少烦心事。

晚间,蔡程昱总在寝殿陪着他们的小汤圆入睡。看小孩睡着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小汤圆是他俩的骨血融合而成,小家伙虽然白白胖胖,眉眼却万分像龚子棋,和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是龚子棋身量高,而这小家伙胖胖的、白白的,戳一戳脸蛋还会嗷呜一声,像是要咬他手指。他给小汤圆带上了一块暖玉做的护身符,是当年郑云龙送的,作为给小月儿长命锁的交换。蔡程昱望着睡得安稳的小胖子,手支在小床上,也快要陪他一起睡过去了。

龚子棋回来时,见蔡程昱撑在小床旁边勉强睡着,不免心疼。他小心翼翼走到蔡程昱身后,抱他回床上安睡,只不过头刚着上枕头,蔡程昱便醒了。龚子棋问:“我能不能去抱抱咱们家小汤圆,今天还没抱过他呢。”

蔡程昱气鼓鼓:“不成,他刚睡着,要是你把他弄醒了,今日你们全都去偏殿睡。”

“好好好,我不去招他。”龚子棋从身后抱着他家蔡蔡,“那我先来抱抱你。”

他把脑袋垫在蔡程昱肩头,很夸张的叹气,“我怎么觉得有了小汤圆,你的眼睛都快长在他身上了。好像都没有从前那样喜欢我了。”

“怎么会。”蔡程昱转身去哄这个腻歪在他身上的人,“你是我的玉露春茶呀,怎会不喜欢你。只怕少了你,每天爱你想你,思念的紧呢。”

龚子棋曾说他最喜欢栀子花,最喜欢蔡程昱身上的栀子花味,所以他把小小的一朵栀子花绣在龚子棋衣袖上,绣在小汤圆的衣襟上。恰如当年看到小月儿和阿云嘎身上绣着梨花纹样一般。当年郑云龙说他与阿云嘎都很喜欢梨花,所以就让梨花开满了他们的衣料上。

他看着龚子棋袖口处的栀子花,奶白色含苞待放的花苞,包裹着细嫩鹅黄的花蕊,正如他俩护着尚小的小汤圆。

一切暖融融的,恰如被栀子花香席卷的春日夜晚,甜的正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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